一股烧灼的痛楚从他心肺处蔓延开来。
他贪?
他何时贪过?
他清正廉洁,不贪不占,却被生生污蔑至此!
他收买人的银钱,都是皇上从内帑中拨给他的!
乐无涯的钱,他从未贪过一丝半毫!
他不过是想要效忠皇上而已!
天地君亲师,他把君顶到了天之上,为何却会落得如此下场?
王肃耳边传来乐无涯轻飘飘的质问:“你错会圣意,行事残毒,留下无数烂账,如今更想将‘构陷忠良’的污名甩给陛下?”
“史册之上,该如何书写你王肃之名?”
王肃神魂巨震,一时间竟痴住了。
史册之上?
他曾想过,若能追随圣主一生,当为能臣、贤臣、良臣!
可自从入狱之后,他就不敢去想了。
如今,乐无涯的话,又将他拉入了那不堪的幻想中。
乐无涯的声音又轻快,又恶毒:“佞臣?弄臣?酷吏?”
王肃几乎要呼吸不动了。
“还是说……”乐无涯低声道,“位居你心心念念的乐无涯之后,当个本朝第二奸臣?”
……
项铮发出了一声嗤笑。
他是真的觉得好笑。
在他看来,乐无涯是在给他自己报仇。
睚眦必报的小狐狸,还挺有趣。
王肃却被这一声笑彻底刺激到了。
他骇然抬头,眼里已经充了血。
他直勾勾看向了项铮。
项铮见他如此狂悖失态,一语不发,静坐九重天上,仿佛是事外之人。
王肃看着看着,想着想着,只觉大梦初醒,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声狞厉走调的怪笑。
事到如今,人之将死,他竟是有几分钦佩乐无涯了。
易地而处,将心比心,此人前世之怨、之愤,远胜于己。
但他竟然能忍住一腔愤慨,称他自己……辜负皇恩?
到底是谁,辜负了谁?
王肃第一次仰面视君:
“皇上,好笑吗?”
悠然看戏的项铮:“……?”
他这辈子从不曾被臣下如此当面质问过。
上次有这种体验,还是荣皇后死前的事。
这感觉已太过陌生,项铮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置信:“你说什么?”
在圜狱中,王肃已经预感自己被彻底抛弃。
可当真亲眼见识自己一生的信仰高坐明堂,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,对自己发出嗤笑,王肃最后的防线,终于土崩瓦解了。
“老臣一生鞠躬尽瘁,为您干了那么多脏事……”王肃浑身剧颤,连花白胡须都在抖动,“您觉得好笑?”
作者有话要说:
倾家荡产买股失败的人是这样的。
好戏(三)
项铮沉默不语,只垂眸俯视着王肃。
目光里尽是漠然、冷淡与审视。
王肃竟是昂首相视,毫不避让。
仰面视君,是为大不敬之罪,轻可判作御前失仪,重可论为刺王杀驾。
此罪轻重,全在圣心一念之间。
而如今的王肃,早已圣心尽失。
朝堂内外,无论是张远业还是侍立的内监,均在这无声的对峙中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。
众人慌忙撩袍跪倒,以额触地,屏息凝气,不敢稍动。
乐无涯甚是了解项铮心性,知道他貌似淡然,实则已经快气疯了。
他这一生,太顺了。
有的人一生顺遂,性情温厚纯良,即便被人冒犯,也颇有容人之量。
有的人一生顺遂,便唯我独尊,但凡一人一事不顺其意,便是滔天大罪。
可见骨子里的东西,终究难移。
有的人就是那贱皮子。
乐无涯随众人一同伏拜在地,却硬是顶着这样沉默的压力,言辞恳切道:“皇上,王肃久困囹圄,心神癫狂,若任其胡言,恐污圣听。恳请皇上将他遣回圜狱,莫要听信疯人呓语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之人无不钦服,并暗生钦佩。
闻人大人,实乃一等一的善人君子啊!
他们今日只为呈报案情而来,不该听的一句都不愿入耳。
乐无涯此举,无疑是解了他们的围,还缓和了一下王肃此举的严重性,将犯上之举归为他心智有异。
如此一来,连他之前指认乐无涯身份的言论,也一并成了妄语。
王肃如此污蔑他,他不仅能有理有据地予以驳斥,还能公正处事,以德报怨,在王肃冒犯君上时替他出言转圜,真真是襟怀坦荡的性情中人啊。
在场之人,唯有王肃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。
姓乐的,满肚子毒汁。
他太了解这位皇上了。
他受人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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