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站在床边捧着水碗的珍儿,手一哆嗦,汤匙和白瓷碗撞得叮当响。
她险些把它们扔出去。
张启渊又道:“我给他写信,祖父知道了,就罚我了。”
“爷,”珍儿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,微皱起眉头,说,“他可是个太监。”
张启渊还有劲儿跟她开玩笑,说:“我这人骨子里就是喜欢太监。”
“爷,别为了他害了自己。”
本就为张启渊的郁症忧心很多天了,被这么一刺激,珍儿的眼泪挂在了眼眶边,她放下水碗,拿出手绢来捂着嘴,然后抽泣了起来。
这时,“咣”的一声,门从外头打开,李夫人拎着裙子走了进来。
她几步来到床边,见张启渊醒了,于是问:“张子深你说实话,你真给那个阉人写卿卿我我的信了?”
张启渊动动嘴唇,答:“大丈夫敢作敢当,我是给魏顺写信了,我心悦他。”
话是轻飘飘的,落在耳朵里却是火辣辣的,李夫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,牙关紧咬,小声地问:“你们……到底有没有过什么?”
“有。”
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整个奉国府的人全成了张启渊的敌人,他一开始又怕又躲,不敢承认私情,想要体面和周全,可现在,挨过打了,话说开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——对魏顺的喜欢从轻飘飘的雾变成了瓢泼落的雨,他告诉母亲自己心悦他,这架势像是将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。
愤怒又无措的李夫人心想,这孩子嘴里全是不入流的混账话,要不是挨了打躺在床上,她非上去揍他一顿不可。
她:“老爷就该打你,我还嫌打得不够!”
“没错,”张启渊就那么安静地躺着,眼神空洞落寞,说,“禁足三月,不如给我瓶毒药,让我上路算了。”
“你混账!”李夫人骂了一声,然后尽力让气息平复,转身不愿看张启渊,说,“我先回去了,珍儿你们好好看着他。”
珍儿红着眼睛,搀扶李夫人出去,说:“放心吧夫人,我会看好渊儿爷的,他不会有什么事。”
到了院子里,李夫人停下脚深深叹气,说:“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……他把自己毁了,也教奉国府蒙羞了。”
珍儿低声劝:“夫人您放宽心吧,像是这样的世家子弟,风流传言都是不少的,谁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?渊儿爷还年轻,只要以后不再找那人,事情也就平息了。”
“珍儿,”李夫人神色脆弱,视线落在珍儿脸上,想了想,忽然把她的手抓住,说,“他还没娶妻,现在不能正式纳你,你先与他通房,等他成亲之后,你做侧室吧。”
上午的天光清亮,因为是夏天,已经挺热了,珍儿的手心和后背却猛地冒冷汗,她想了想,只能说:“夫人,爷他不喜欢我。”
李夫人:“他做不了主了,现在就是需要个人让他定心,别再出去胡搞,你是最适合的。”
珍儿想反驳,却不能反驳,只能笑笑,说:“夫人,您还是问问爷他的意思,您知道,他跟别的少爷不一样,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。”
“不用问,”李夫人很坚持地说,“今儿我替他做主了。”
奉国府刻意压着消息,所以知道张启渊挨打的人拢共没几个,而李夫人做主张启渊和珍儿的事,原因有几:有个通房的,在张吉那里能交代了,也用来给张启渊的风流韵事遮羞了。
之后的几天,张启渊带伤卧床,离不开自己院子半步,房里下人也都遭禁足,去不了别的地方;珍儿呢,没日没夜地为张启渊收房的事儿忐忑。
她心再大,身份再卑微,也不想嫁给一个喜欢太监的男人。
哪怕这人是她最敬爱的主子也不行,这么些年了,张启渊的心性早被她摸透了。张启渊不知道天高地厚,她要是听李夫人的话去逼迫他,他非把和那太监的事儿闹到万岁爷面前不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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