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预想中的反应没有出现。
电话那头是几秒钟意味深长的沉默,然后,对方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,像一根冰凉的针,精准地刺破了沈文琅逐渐鼓胀的愤怒气球,
“文琅…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高秘书他,其实就是在开玩笑?”
“开玩笑?!”沈文琅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,他嗤笑一声,斩钉截铁地反驳,“高途他从来不开玩笑!他那个人,做事一板一眼,说话字斟句酌,严谨得像个精密仪器!字典里就没有‘玩笑’这两个字!”
沈文琅语气里的笃定不容置疑,那是十年朝夕相处累积下的认知基石,是他自以为对高途这个人最核心的把握。
“严谨?认真?一板一眼?”花咏在电话那头轻轻地、轻轻地笑了出来,那笑声很轻,却像带着细小的钩子,勾得沈文琅心头发紧,“文琅,你有没有想过,高途的这些特质,这些‘不开玩笑’、‘永远严谨认真’的面孔,是独独留给你的?”
花咏的声音不急不缓,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精准地剥开了一层沈文琅从未深想、或者说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的真相,
“他在你面前,从来都是绷紧的弦,是拉满的弓。他不敢松懈,不敢出错,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随意。因为你是他需要仰望和恪守本分对待的人。”
“你给过他放松的空间吗?给过他展示其他面貌的机会吗?他敢在你面前像在茶水间那样,轻松地开一句‘给我15股份就不走’的玩笑吗?”
“所以文琅,高秘书不是不开玩笑,他只是不跟你开玩笑而你,也没你想的这么了解高秘书”
每一个问句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沈文琅心口。
他张了张嘴,想反驳,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花咏的话像一面冰冷的镜子,猝不及防地举到沈文琅面前,逼他看清自己与高途之间那道无形却厚重如山,且是由他亲手筑起、并习以为常的壁垒。
高途在他面前,从来不是完整的人,而是一个被“秘书”这个职位标签,被“影子”、“尾巴”牢牢框住的符号,绝对的服从、极致的效率、滴水不漏的严谨。
沈文琅从未想过,那个永远一丝不苟、沉默高效的高途,在别人面前,在卸下“总裁秘书”这个沉重身份时,或许也有放松的一面。
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,远比听到“15股份”更让沈文琅心神剧震。
仿佛脚下坚固的地面瞬间塌陷,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高途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,而他似乎,一点都不了解高途
死鸭子嘴硬
沈文琅猛地吸了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和一种近乎被扒光示众的羞恼,“我给你打电话,是希望能听到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!!”
“建设性意见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过大,花咏发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,声音里那种懒洋洋的戏谑更浓了,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,“文琅,你该小点声了,像个在菜市场里的高音喇叭!”
“一天到晚,吵吵嚷嚷,除了发脾气就是拍桌子,怪不得高秘书不喜欢你,铁了心要走!换我,我也受不了你这副样子…”
花咏后面的话没说完,但那未尽之意,已如实质的冰水,兜头浇下。
“谁要他喜欢了?!”沈文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了毛,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,理智的弦“啪”地一声彻底崩断。
“谁稀罕他喜欢?!走就走!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,两条腿的秘书有的是!我沈文琅离了他还活不了了?!”
这声音大的像是在向电话那头的花咏宣战,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,驱散心头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和恐慌。
然而,花咏并未被沈文琅的暴怒喝退,反而在电话那头,慢条斯理的发出了致命一击,那声音不高,却精准地凿穿了沈文琅习惯用愤怒堆砌的虚张声势,
“哦?是吗?既然你完全不在乎高秘书喜不喜欢你,也完全不需要他的喜欢…那文琅,你现在,又为什么给我打这个电话?”
“我我关心一下你行不行?”
“哦,那多谢你的关心,我不需要,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,我这里一切顺利,马上就要和盛先生举行婚礼了,到时候期待一下吧!”
期待你妈个头!期待!
啪的一下掐断了电话,忙音冰冷而机械地响了起来。办公室里死寂一片,只有沈文琅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,在过分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刺耳。
为了什么?
为了确认那些“玩笑”的真假?为了给高途找一个“合理”的价码?还是,仅仅因为听到“高途要走”这几个字,就像被抽掉了主心骨,本能地想要抓住那个在他生命中早已无处不在、根深蒂固的影子?
沈文琅拼命否认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,一种巨大的、混合着被看穿的狼狈和被花咏轻描淡写间喂了满嘴“狗粮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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