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中愈发不安,双目隔着一层水汽重新望向洗砚。
而后者则在他毫不退让的眸光中,渐渐地捏紧了盛着药碗的雕花托盘,而后一字一顿地答道:
文娘子不知所踪。
你
洗砚的回答并不出人意料,可宋凛生仍是心中一痛,即便是印证了他的猜想,可他却不愿相信,不敢相信。
你说什么?
这话虽是问句,宋凛生却并不打算要得到洗砚的什么回答。
言罢,宋凛生攥着被角的手登时抬起,转瞬便掀了锦被要下地行走。
一如方才梦中所言,他定然要找到小玉。
公子!洗砚匆忙将汤药搁在一旁的桌案上,伸手来扶宋凛生,公子,当心伤口。
宋凛生闻言却是一顿。
洗砚只当他又将哪处扯着了,忙不迭的劝道:公子,慢些、慢些,我并非阻拦于你,只是
他后头又说了些什么话,宋凛生没有听清。
只是
宋凛生垂眸扫过自己,他周身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,可他现在骤然起身,却并不觉得哪里疼哪里痛。
可以他当时摔落的情形来看,他的伤势应不止如此。
视线扫过桌案上的汤药,宋凛生心中疑惑。
他知道小玉医术高绝、妙手回春,可是一碗汤药竟真有如此效用吗?不过是躺了几日而已,竟能叫他恢复至此?
宋凛生一把披上外袍,抬步便往外走去,在路过窗前之时深深地望了一眼庭中的玉兰。
他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神奇的汤药。
恐怕小玉还付出了别的什么。
公子?公子!洗砚匆匆跟上,可谓是大惊失色,我已差人去寻文娘子了,穆大人也着府衙的人四处查访文娘子的下落
宋凛生的面色是变也不变,甚至并未回身看洗砚一眼,步履不停地直往门外而去。
可有结果?
洗砚忽然被噎住,他想再劝些什么,可最终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答道:并无。
宋凛生眉也不抬,他早知如此,否则今日小玉也不会不在府中。
日色正好,似金箔一般跨入门槛,铺满了半个屋子。
他动作极快,三两步便从阴影中走出来,一脚踏进金光之时转眼便行至门前。
洗砚落后几步,紧紧追随着自家公子的背影,却见其在门槛一步之遥处骤然停驻。
公子,你当心些。洗砚追赶至他身前,犹耐心劝道,要不把药喝了再去不迟?
玉兰花开得恣意且热闹,却并不言语,院内一片寂寂,竟连风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宋凛生眸光闪动,眼见着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花树底下,此刻正负手而立的女子
是荇荇。
或者说,是郁昶。
郁昶侧身面向庭中的那株玉兰,若有所思地仰面打量着那粉白的玉兰,其尽态极妍、甚是夺目。
他只知文玉是草木精灵,却不知其灵力会有如此效用,竟叫这花树早早地开了。
荇荇姑娘!洗砚探出身子,语气不无惊喜,你怎么来了?
郁昶闻言,同洗砚颔首,而后转身瞥了一眼宋凛生,目光移转之下扫过地面上的碎瓷片,仍是用他那浅淡如水、冰凉似冰的语气开口说道:醒了?
不可谓不言简意赅。
也不知是因何缘由,宋凛生忽然不知该如何答话,眼前人面上的淡然和冷静,令他感到无比的刺目。
荇荇阿姊。宋凛生温声开口,是他一贯的守礼和疏离,我正要出门去寻小玉,不知阿姊可知晓小玉现在何处?
他知道,眼前人并非荇荇,亦不是小玉的阿姊,可如今他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探听到小玉下落的机会。
无论,是用何种方式。
郁昶对宋凛生的话恍若未闻,就连眉梢亦不曾动弹半分,只上下打量了宋凛生一眼,自顾自地答道:醒了就成。
看他能跑能动,还能喘气,约莫是死不了。
言罢,不待宋凛生和洗砚有何反应,郁昶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去,几步便跨出了院落。
其身形在门页之后隐匿不见,淡青的衣角亦是无影无踪。
诶洗砚只来得及出声,却并未说出个什么囫囵话。
宋凛生并不在意,三两步迈下台阶,行至那株玉兰树下,洗砚,你留下来将此处清理干净,我
公子,我知道你想去找文娘子。洗砚匆匆跟上,面上满是不忍,可是如今你的伤尚未痊愈,实在是不易挪动,更何况如今你对文娘子的下落一无所知,咱们去哪里找人呢?
这世上的事总是难以两全,洗砚心中一叹。
宋凛生在方才郁昶所立的位置站定,顺着相同的方向仰面往上望去
粉白相间的花朵,犹如一团烟云。
那样炙热的色彩,那样蓬勃的生命力。
微风乍起,花枝随风而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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