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只是为了她的子民,才对你有几分好颜色,”冰夷想着,越发落寞,“如今她心愿已了,只怕根本不会再想着你……她从来不曾想着我!”“所以,你也不要再想她了,”她郑重其事地劝着自己,“只是比邻而居而已,有什么可想的!”可惜,她虽如此想着,腕上的手链却根本舍不得摘下来。不仅如此,她无事时哼唱的,依旧是《南风》之曲。即使如此,她也总是自欺欺人地想着:时日一久,自然便忘了。直到那日,小鼋精忽然来报,说洛水有一巨龟来访。冰夷正把玩着陶埙,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。“洛水里的巨龟?”她看向小鼋精,问。“是,”小鼋精回答道,“神君可要见一见?”冰夷不想见,可一开口,便是一句:“见。”小鼋精闻言,便退了下去。不一会儿,那巨龟便缓缓步入了殿中。“见过神君,”巨龟说,“小的此来,是帮洛水之神带句话。”“嗯?”冰夷的眉梢不觉一动。“她说,她想见你。”巨龟说着,有些心虚。时日太久,又找了一趟凡人,原本的话,巨龟根本记不得了。能记得大意,已是尽力。“啊?”冰夷分外吃惊,“她当真是如此说法?”“是,”巨龟肯定地点了点头,“她想见你。”说罢,这巨龟便连忙行礼告退了。只留下冰夷独自发怔。“想见我?”她越想越觉得可笑,“想见我!她当我是什么?想见就见的么!”她想着,气得踹了一脚石床。还好她是神灵,踹一脚也不怎么痛。但她还是去了。不仅去了,她还带上了她的陶埙。只是这一次,她特意将腕上的手链向上提了提——别被宓妃看见才好。来到河洛交接之处时,她一眼便看到了宓妃。宓妃依旧是坐在石头上,膝上放着一把琴。看起来,她已经等候多时了。“冰夷……”“不知君请我来此,意欲为何,”冰夷先发制人,故意做出趾高气扬的模样来,“凡人已度过了这次劫难,我还有什么用处么?”宓妃愣了一下,又将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心中,只低下头,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,然后便开始自顾自地演奏起来。只是这一次,并非《南风》。“你……”冰夷见她不说话,本想继续追问。可刚说了一个字,她便顿住了。她从未听过如此缠绵悱恻的曲子,如同女子低吟,诉说着难言的思念。低回婉转的琴声,将她所有追问的话都堵在了口中……她不由得沉浸其中。
曲毕,冰夷早已忘了她想追问什么,只呆呆开口,说道:“我从未听过这曲子……这是什么曲子?”“此曲无名,”宓妃只望着琴弦,声音却越发听了,“只是,好容易才见到君,兴之所至,自然成曲。”冰夷一愣,又问:“君……果真想见我?”宓妃悄悄捏了捏琴弦,终于抬起头来,望向冰夷:“我很想念君之埙声,想……与君合奏。君,可愿意么?”“你……君……”她的话随着荡漾的水声一起传入冰夷耳中,她一时语无伦次。想念……合奏……不,不会是那个意思。怎么会是那个意思?那么……哦。冰夷很快便反应过来,故作镇定:“君可是在道歉?”“是,”宓妃挪开了琴,又站起身来,“前番误解了君,是我不对,望君莫怪。”她说着,行了一礼。见她如此客气,冰夷竟又有些失落。“哦,”她轻轻应了一声,“没事的,我也没有那般小肚鸡肠。”她说着,暗暗抓紧了袖子,心中却是五味杂陈。“她想见我,无非是因为我并没有阻碍她救助凡人,”她想,“她因误解了我,过意不去。什么‘想见我’,说起来,她更在意的还是凡人……也只是凡人。”“我若是个凡人,她又会如何对待我呢?”她忍不住地想着,“那时,她会不会只是想见我?不为凡人、不为天下,只为我?”她不由得一阵胡思乱想。“冰夷?”宓妃见她沉默不语,唤了一声。“哦,没什么。”冰夷回了神,本想继续保持冷漠,可看到宓妃如水的眸子时,她还是心软了。罢了,罢了,就算她是为了凡人又如何?毕竟,她……是神。她是一位真正的神。想着,冰夷拿出了埙,又对她挤出了一个微笑,道:“我们合奏吧。” 人神道殊(七)“原来,河图洛书,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。”姜惜容说。“真是出人意料。”崔灵仪附和了一声,便又看向了癸娘。不知为何,癸娘自方才不适之后,竟一直没有回缓过来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虽然眼神保持着一向的空洞,根本看不出悲喜,可崔灵仪分明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震荡。究竟是什么触动了她?崔灵仪想着,却想不明白。正想着,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湍急的水声。回头看去,只见是一个小姑娘踏水奔来。“姜姐姐,”小姑娘慌张又焦急地喊着,“老鼋精又来了!”“又打来了?”姜惜容一惊,又冷哼一声,“他们还真是有几分毅力。”她说着,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,安抚她道:“你别怕,先带着妹妹们去屋里躲着,姐姐们出去瞧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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