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宁之。”癸娘再度轻声唤道。“嗯?”崔灵仪回了神,轻轻应了一声。“你的名字,不会在这龟甲之上。”癸娘说。“啊?”崔灵仪有些懵。“因为,我会记得你,”癸娘说着,收了龟甲,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,“这里,会记得你。有人会记得你,也有人会……会在意你。”崔灵仪愣住了。反应过来后,她鼻子一酸,几乎就要掉下泪来,却硬生生忍住了。“宁之,你不是孤苦无依,”癸娘说,“如果你愿意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这不是因为恩情,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,仅仅因为你是你,而我想要如此。”“宁之,先前的那些事,是我对不起你。细细想来,是我有错,我竟将你的陪伴视作天经地义,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。可你走后,我才发觉,原来真正离不开的人,是我。”“宁之,”癸娘说着,冷静地分析着,“我对你,应当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依赖。只是从前,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我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凡人的关系了,因此反应迟钝,却又习以为常,直到那夜,我吻了你……”吻?崔灵仪猛然抬起头来,刚要问个明白,却忽然回忆起她刚中了傀儡符的那一夜……原来是真的?原来竟是真的?她瞬间红了脸。只听癸娘继续说道:“那时,我才意识到,原来我的感情,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”她说到此处,轻轻笑了:“我看出了你的心思,却对自己的心思一无所知。我甚至还高高在上地拒绝你……唉,可笑,当真可笑。”“虽然,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,但我可以确定,你在我心里,绝对是很特殊的存在。当世之人,无人能及。”癸娘说着,顿了一顿,又低下头来。“宁之,”她说,“我如今的确无法给你更多的承诺,但是今日之话,也绝非虚言。其实,说了这么多,我也不知什么该说、什么不该说。但有一句话,如今是非说不可了。”“什……什么话?”崔灵仪问着,望着癸娘。“我想要陪伴你,也想要被你陪伴,”癸娘说着,声音渐弱,又连忙清了清嗓子,问道:“宁之,可以么?”崔灵仪愣了愣,忽而笑了。她没有想到,癸娘会推心置腹地和她说这许多话。其实,就算癸娘没有同她说这些话,她也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了。若说曹染一事让她学到了什么,无非只有两点:一是要认清自己的本心,二是凡事莫要强求。第一点,她已经做到了。如今,她也可以学一学第二点。她不必再纠结于起因,亦不必再执着于结果,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,便足够了。想着,崔灵仪抬起手,飞速地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泪,又清了清嗓子,挺直了身子。她张了张口,可话到嘴边,她竟又不好意思起来。“宁之?”癸娘亦有些紧张。“你……”崔灵仪抬眼望了望癸娘那空洞的眸子,终于鼓起勇气,小声说道,“宁之……”
“嗯?”癸娘轻轻应了一声,“宁之如何?”“你可以唤我宁之,”崔灵仪说着,顿了一顿,补了一句,“只许你如此唤我。” 河水汤汤(二)“宁之,你饿不饿?”“宁之,我闻到了花香。”“宁之,如今天气乍暖,但你莫要贪凉,衣服还是要穿严实了。”“宁之……”“宁之。”“宁之,醒醒。”崔灵仪被癸娘唤醒,睁开眼来,正对上和煦的春阳……还是有些刺眼的。她眨了眨眼,目光微移,便见癸娘坐在她身边,轻轻地给她扇着风。这才是梦吧?崔灵仪有些出神,又浅浅地笑了。如果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,她便此生无憾了。自那夜土地庙前的长谈后,两人再度形影不离。虽然目前关系尚不明确,但崔灵仪想,她们二人之间,如今已无需纠结于虚名,只要能彼此相伴,便足够了。她们不再是糊里糊涂地搭伙赶路,而是认真地选择了对方,在苍茫天地间,做最为亲近的同行人。虽然,两人也不一定向同一个终点而去。但是,她们总会想办法彼此为伴的。就如癸娘所说,一人如秋水,一人如落叶。总有一人,会无条件地追随着另一人而去。离开荥阳后,两人在一个小村子里休整了一段时间,才继续上路。毕竟那时正值严冬,而在曹染一事中,两人都伤了元气:癸娘耗费了太多灵力,崔灵仪在中了傀儡符后也有些虚弱。虽然荥阳距离孟津不远,但因担心贸然上路,再遇到事情会难以应对,两人只好停下脚步,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,度过了最后几日冬天。那小村子人丁不多,又地处偏僻,竟是难得的安宁。她们在一位独身的老妪家借宿,这老妪以卖草鞋为生,很是热情,每日里经常一边编草鞋一边找她们说话。“姑娘们,多大了?”“姑娘们,从哪来呀?”“诶,你们不是姐妹吧,我看长得不像呀?”“不是姐妹,”崔灵仪有些不好意思,但表面上依旧平淡,“是……”她一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。“是生死之交,”癸娘替她补充了,“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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