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青英听了,看向窗外,如今正是农忙时分,村店的院子里摆满了刚收的稻谷,王婶母子正在院子里忙碌着。她看着,出了一回神,又微微侧头,看了看肩上的姑恶鸟。“我听嫂嫂的,”她说,“嫂嫂在的地方,便是我的家。” 古刹鸳帷(一)崔灵仪在村店中休养了一个月,才稍稍恢复了精神。即使休养了这么久,她还是没有恢复如初,稍做一点体力活,便气喘吁吁。她本还想着帮这村子里的人把山匪剿灭了,可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,这实在是有些为难她。无法,她只得放弃了。毕竟,她不是全知全能的神。就算如今她身体康健,她也未必能胜过那些山匪。“你先前伤了元气,不是一时片刻便能恢复的。”小院里,癸娘坐在树下,握着木杖,迎着日光,对崔灵仪说着。崔灵仪正帮王婶扫院子,只动了一动便是满身冷汗。王婶看了一眼她,便接过了她手中的笤帚,笑道:“我来吧。”虽然崔灵仪受了伤,但王婶母子对她们还算周到,免了她们半个月的房钱,还没事就帮着她们喂双双,把双双喂得肉眼可见地壮实了许多。崔灵仪知道,王婶母子终究还是有些惧怕她的,即使她如今伤势未愈。见笤帚被王婶拿走,崔灵仪走到癸娘身边,坐了下来,又细细打量着癸娘面容。“你还说我,你的脸色也很差。”她说。似乎,自她弑神杀鬼那夜之后,癸娘的脸色便一直很差,苍白的很。崔灵仪没有问,但她知道,那段时间,癸娘又是招魂,又是卜算,一定耗费了不少的灵力。如今,她看着癸娘如此,也不禁有些心疼。“癸娘,你……”她犹豫再三,还是开口问道,“你需要进补吗?”她不知道这样问是否合适,但她想,癸娘现如今需要的绝对不是晒太阳,而是活人血肉、死人尸气。癸娘微微一笑:“你如今这般模样,还想以身食我不成?”崔灵仪见她语气轻松,这才稍稍放下心来。“只要你开口,”她说,“我随时可以用剑。”她说着,想了一想,又补了一句:“当然,你不开口也可以。”癸娘闻言,微微摇了摇头:“崔姑娘,你不必如此。”她说着,坐直了身子,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杖。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又一伸手,正好接住了一片落叶,将这落叶小心拈在了手中。“那夜有很多郑家人丧命,”她说,“我已趁机吸食了些尸气了。”她说话时,并不顾及王婶就在不远处,声音一如既往。王婶听见,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过来,见二人神色如常,她这才又低头扫地。崔灵仪看了一眼王婶,又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对癸娘说:“可你看起来依旧很虚弱。是否尸气进补的效果,不如活……”
“崔姑娘,”癸娘柔声打断了她的话,“我知道,你很是关心我。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,还是让我自己处理便好。”她说着,松开了手,任由那落叶沉进泥里:“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了。你没有因此而疏远我,我便已很感激了,但是,我也并不希望你因此对我……另眼相待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崔灵仪听了,却不由得一怔。她知道,癸娘还是在回避这个话题,她心里明明是介意的。她早已忘记了该如何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,只时刻记着自己身为“巫”的职责,而每当她履行“巫”的职责时,她的身体却又会空乏痛苦。她身为巫的一举一动都在透支着她的灵力,让她成为人群中最为怪异的那一个,从而引来无数无知愚民的恐惧憎恨和伤害……她怎能不介怀呢?而她偏又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。崔灵仪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,她看着癸娘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心里竟生出了些极端的想法来,她宁愿癸娘大口喝着她的血,那样她心里倒还能安宁些……即使她也说不上来,为何那样她会觉得心中安宁,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可理喻。可癸娘拒绝了她,她不会这么做,她早知道她不会这么做。她想帮她摆脱这一切,可她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想摆脱这一切。她明明就坐在她身边,却又觉得她离她是如此遥远。她本以为,她不再孤独了……可当癸娘拒绝她的好意时,她心中还是会被孤独带来的无尽落寞淹没。或许,是她太贪心了?她有她的路要走,或许她本不该多加干涉。君子和而不同,她虽不是君子,但朋友间的相处之道,亦离不开这几个字。崔灵仪垂眸想着,最起码,如今,她就在她身边,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。“癸娘,”阳光下,崔灵仪又开口问着,“我们,是朋友吧?”“自然是了。”癸娘轻笑着,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。“好,”崔灵仪放心了些,“那便好了。”她说着,悄悄看了一眼癸娘,又道:“有这一句,我便放心了。”癸娘颔首一笑:“崔姑娘,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你,尽管放心。”“嗯?那我放心什么?”崔灵仪故意问着。“我漂泊多年,居无定所,来处已荒芜,亦无可去之处。如今,我能和你结伴而行,便如同江上落叶。水往何处,我便向何处。所以,”癸娘微笑着,循着崔灵仪的气息扭过头来,面朝着她,“你不必担心我会突然离开你。”崔灵仪愣了又愣,她没有想到癸娘会忽然说这些。她不觉鼻子一酸,竟想落泪,却又连忙忍住,对癸娘憋出了两个字:“多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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